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日子越来越好过,庄户人家原来的庄廓院、土大门换成了砖瓦房、铁大门。贴在门上的春联也变得越来越豪华。乡村已经没有人再写春联了,春联一律上街买。街上的春联又大又气派,纸不再是一般的红纸,而是覆了塑膜的高级纸,又光又亮,上面还有富贵花草。写的字也是打印出来的,一律金光闪闪,透着一种霸气。写的内容也迎合了人们的心理,求富贵、求钱财、求平安、求发达。以前的人们,即便渴求钱财,也说得比较含蓄:“财源茂盛达三江”,现在直接就是“滚滚来”,直截了当,干脆利落。但春联中所包含的温婉含蓄、隽永绵长的文采和意境,似乎少了许多。
当印刷体的春联铺天盖地地涌来时,人们很快厌倦了这种华而不实的新鲜事物,重新怀念起以前手写的春联。一张红纸,一瓶墨,一管狼毫,还有摇头晃脑的乡村先生,便可以寄托人们对春节的良好祝愿,对生活的美好希望。据乡村老人讲,以前过年,写春联非常讲究,不但给人写,给神仙也要写一副大红的春联。写给灶王爷的是“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写给土地爷的是“土中生白玉,地内长黄金”;写给天地爷的是“天高覆万物,地厚载群生”。而且,家中的不同地方也要贴上相应的春联,厨房门口贴的是“厨中妙手调美味,席上野芹散奇香”;畜圈门上贴的是“牛肥马壮六畜兴旺,林茂粮丰四时兴隆”。人过年,天地万物也过年。
手写的春联,就是用最真诚的方式把人要给上苍神仙所说的话语,含蓄地表达出来了。(作者:贾文清)
温情腊月
白土牙合村是我小时候成长的小村子,那是个袖珍村,不是面积不大,而是村里人口太少,只有一百来户四百多口人。这里夏天有夏天的美景,冬季有冬季的韵味。尤其是腊月的村庄,喜庆和温情令人难忘。
整个夏天,村里村外一片碧绿。村庄周围的柳树郁郁葱葱,山前山后的沙棘葱葱茏茏,山上数不清的野花争奇斗艳,金黄色的金露梅,银白色的银露梅,蓝布籽头顶细碎的白花,水红花却是妖娆的粉色……地里的庄稼也是一道风景。青稞随风摇动柔软的身子,穗上的芒刺在太阳下闪着银色的光,油菜花开的正艳,花的周围蝶飞蜂舞,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洋芋碧绿的叶片中间吊着倒挂金钟似的小花,白的、粉的……一条银色的小河从深山里流出,从村前流过,汇入黑林河,流向更远的地方。
到了冬季,一切归于寂静。远处的山上白雪皑皑。村里的小河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腊月的天气出奇的冷,冰从河道里一直漫到山间小路上,甚至漫到村道上。这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记得小时候,我们拿上自制的冰车去冰面上滑冰。滑冰的姿势都是现场发挥,没有固定的模式。有的孩子站着滑,胆子小点的坐着冰车滑。滑冰时不小心滑倒了,在冰滩上摔一跤,引来一阵开怀大笑。
孩子们在外面疯玩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们正忙得团团转。人人都说忙腊月,腊月的日子一混就过去了。腊八一过,村民们就开始忙着宰猪。宰猪的头一天晚上,父亲会打发我去请隔壁的姑舅大大。姑舅大大是我们村里的宰把式,宰猪这件活儿除了他还没有人能拿得下。请了姑舅大大,还得去请几个帮手,不然的话二百多斤的大猪恐怕不好宰。
宰猪是大事。第二天一大早,被请的隔壁邻友会准时赶到。这时候,锅里的水已经烧好了,冒着热气,火苗缓缓地舔着锅底。宰猪现场围着一大群孩子,他们双手插在棉袄的袖筒里,把冻僵了的脚伸到锅的边缘,左右脚轮换着烤,等着宰猪,等着拔猪鬃。那时候猪鬃可以卖给商店换钱,用这笔钱孩子们可以买过年的鞭炮,还可以交学费、买书本,帮助减轻点家里的负担。
请来帮忙的人喝过了早茶,吃过母亲做的狗浇尿油饼、酸菜粉条、洋芋丝之后准备宰猪。猪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在圈里不安地走来走去。请来帮忙的人跳进猪圈,瞄准机会抓住猪的尾巴,抓猪的人不管猪的吼叫,抓尾巴的抓尾巴,揪耳朵的揪耳朵,拉猪腿的拉猪腿,将猪拉到屋檐底下牢牢摁住,用绳子将猪的四肢捆扎得结结实实。等猪停止呼吸的时候,孩子们早就等不及了,手上蘸上猪血,开始抢着拔猪鬃。孩子们拔猪鬃,大人们也没闲着,他们也加入到了拔猪鬃的行列中,为自己的孩子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