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看八卦的。何为八卦？上至家国天下，下至饮食男女，皆可八卦。八卦好看，皆因它鲜活生动，不同于正史或官样文章的清刚严峻，它是偶像的泥土脚，那藏不住的、露出来的小小一角，让你瞥见人世的真相。那如何写好八卦？这就不得不举出德高望重的八卦界前辈、著有《世说新语》的刘义庆。他笔下扣虱而谈的刘伶、醉眠妇侧的阮籍纵使千年之后依然在读者面前栩栩如生。刘义庆前辈的八卦写作经验教育我们，写八卦最重要的是细节、细节，还是细节。
原标题：认真地八卦是一种美德
《山河小岁月》 作者 李舒 中信出版社 2014-8
◎蒋小娟
我是爱看八卦的。何为八卦？上至家国天下，下至饮食男女，皆可八卦。八卦好看，皆因它鲜活生动，不同于正史或官样文章的清刚严峻，它是偶像的泥土脚，那藏不住的、露出来的小小一角，让你瞥见人世的真相。那如何写好八卦？这就不得不举出德高望重的八卦界前辈、著有《世说新语》的刘义庆。他笔下扣虱而谈的刘伶、醉眠妇侧的阮籍纵使千年之后依然在读者面前栩栩如生。刘义庆前辈的八卦写作经验教育我们，写八卦最重要的是细节、细节，还是细节。
最近刚刚看完的《山河小岁月》就是这样一本细节丰满的民国文人八卦，读起来非常有趣。作者从故纸旧闻中逐一梳理那帮民国文人的衣食住行、感情纠葛，很是下了工夫。注释与参考文献之多，在同类书籍中并不多见。看介绍，作者李舒原是新闻系出身，难怪如此。她写鲁迅与萧红的半师半友，鲁迅先生如何念叨萧红不会搭配衣服“你的裙子配的颜色不对，并不是红上衣不好看，各种颜色都是好看的，红上衣要配红裙子，不然就是黑裙子，咖啡色的就不行了，这两种颜色放在一起很浑浊……”这还是中学课本里那个永远横眉冷对的鲁迅先生吗？！不知为何让我分分钟脑补《穿Prada的恶魔》中的女主编……既是左翼斗士又是时尚先生，这才是真实的鲁迅先生。胡适之博士为何能与没什么文化的原配江东秀白头到老？除了江女士的凌厉手腕，她拿手的徽州“一品锅”也是套牢胡博士的大杀器——里面有大母鸡、蹄膀和36个鸡蛋！正是书中这种比比皆是的小细节，那些大师不再只是文学史上的刻板印象，而是与你我一样的寻常男女。
民国离我们不算远，一些知名的八卦绯闻我们也不陌生。比如著名不靠谱文艺男青年徐志摩先生的感情故事，他与张幼仪、林徽因、陆小曼之间纠缠不清的那点爱恨情仇都被写烂了。有作者奉林徽因为女神，也有作者将张幼仪塑造成第一代独立自强的新女性；写到委屈处，仿佛作者是那主人公肚里的蛔虫，当事者的所思所想尽在其掌握。这样真的好吗？……而我喜欢李舒，因为她不下断言。她只是从他们的日记中、老朋友的文章中、当年的旧报纸中一字一句地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不乱发感想，不评价谁对谁错。我以为，一个讲故事的人当如此。
整本书读下来，可以看出作者尽量以一位旁观者的目光来打量那个时代。不过，她真的对那个时代有爱，爱是无法掩饰的，所以字里行间有微微的温度。正如她写巴金、师陀、卞之琳的十年之约，对那种“身不由己”的深深体谅，是一个写作者的真心意。我最喜欢她写解放后张伯驹想买一幅古画，回家和潘素要钱。那时的张伯驹早已不再是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贵公子了，穷困潦倒中依然痴迷书画收藏。他见潘素不答应，“索性躺倒在地，任潘素怎么拉，怎么哄，也不起来。最后，潘素不得不允诺：拿出一件首饰换钱买画。”这般孩子气，看得我忍俊不禁，又红了眼眶。城头变幻大王旗，书中的每个人都被时代裹挟，走向未知的人生。在骤变的时代中求生存，改变与不改变都由不得自己。然而这些人或多或少地保留了一点点痴心，而这一点点痴心已足够让我们后世的人想念他们。
岁月恒久远，八卦永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