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曲县城银河装饰城附近的一所小院子里,我们看到了四幅已经完工的十字绣作品,一幅4.6×0.7的《清明上河图》,一幅3.44×1.44的《琴棋书画图》,还有两幅底色不同2.5×1.3的《红楼群芳图》。折叠在一起的时候,哪一幅都沉甸甸的,像一条厚厚的叠起来的毛巾被。展开一看,绣图上的人物和景色都栩栩如生,密密麻麻的针脚显得非常整齐。这几幅十字绣都是满绣大图,面积都不小,是一个名叫卢俊珍的女人耗时十年才完成的作品。
今年46岁的卢俊珍是一名严重的哮喘病患者,说话的声音非常低,由于长年的操劳,她的两鬓已经斑白,面容也显得比实际年龄也苍老得多。她老家并不在河曲本地,但举家搬迁至河曲已经多年,两个孩子都在这里长大,基本与河曲人无异了。
说起这十多年的绣图经历,卢俊珍唏嘘不已。缝十字绣并不是个轻松活儿,一针一线都来不得半点儿马虎,要是哪里错了位,后面的就会跟着错下去。若是拆了重来吧,线的松紧就会不一致,图案也会有微小的褶皱,因此,卢俊珍绣的时候特别小心,总是按照图案上的小格子数了又数,看了又看,才敢动手操作。每完成一幅作品,卢俊珍的图案本子都被磨破了边角,但好在她针线活儿确实做得不赖,因此成品显得特别美仑美奂。
卢俊珍说,她从小就喜欢做绣工,打毛衣呀,缝鞋垫呀,都是她的拿手好戏。前几年,看到人们都在缝十字绣,又听说十字绣的成品价格特别高,她灵机一动,心想:自己家庭条件这么贫困,何不在闲余时间缝几幅十字绣来补贴家用呢?于是,她就向一些“懂行”的人打听了一些有关十字绣的信息。听说一些巨幅成品能卖到大几万甚至是十几万之多,她就更加坚定了缝十字绣的决心。
为了让自己的十字绣作品卖个好价钱,卢俊珍在准备工作上下足了功夫。她先是四处打听当时最受欢迎的十字绣名称,将它们一一记下来。又亲自跑到太原,找到卖十字绣的品牌专卖店,买了质量较好、价格不菲的原料。一切准备就绪后,卢俊珍开始了自己的缝绣工作。
刚开始缝十字绣的时候,卢俊珍的儿子还在上初中,女儿尚在襁褓,丈夫在外打工,所有的家务活儿都靠卢俊珍一个人忙乱。做饭、洗衣、收拾屋子,她能抽出来的时间少之又少。但为了那个能卖“大几万甚至十几万元”的目标,她硬是咬着牙挤出一切时间来完成自己的绣活儿。晚上,孩子们都睡着之后,四周一片寂静,这是卢俊珍缝十字绣的最好时间。她盘腿坐在炕头,就着微弱的灯光,一丝不苟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疲惫的时候,就伸手捶捶自己的腰,喘口气接着缝。不到几年的时间,她就熬坏了眼睛,看东西模模糊糊,就是白天做绣活儿也得戴老花镜了。
卢俊珍以为,有丈夫打工挣来的钱,再加上自己的十字绣,供养两个孩子应该没有问题,未来的生活一定是幸福美满的。可是,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在卢俊珍憧憬着美好未来的同时,生活却对她露出了狰狞的面孔。从2006年起,丈夫徐春生的身体忽然出了毛病,时常会感到疲劳和心悸,有时甚至会出现昏厥的现象,不得不临时请假回家休息。两年后,徐春生被确诊出心脏病和肾脏炎,彻底失去了劳动能力。家庭的支柱轰然倒下,这对卢俊珍来说,简直不异于晴天霹雳,她不得不担起了家庭的重担,儿子也勉强念了个技校就出去打工了。从那以后,卢俊珍就更加用心地缝十字绣,幻想着有朝一日哪一个有钱的好心人会突然看中自己的作品,将它们高价收藏。
转眼间度过了十载春秋,徐春生的病越来越严重,在今年五月份,他的心脏病数次发作,有时连续几天心率达到230次/分。实在抗不下去了,卢俊珍只得借钱将丈夫送到河曲县医院,急诊室的大夫测了心率,问了病发的时间之后,惊讶地说:“病情这么严重,怎么现在才送来?太危险了!”卢俊珍欲哭无泪,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儿子在外打工,所得的工资只够自己维持生计,女儿还在读小学,丈夫现在基本上卧床休息,家里没有半分钱的来源,哪里有钱看病呢?家里现在只靠她偶尔去饭店打点小零工维持生活,可她的哮喘病实在太严重,也坚持不了多久,一家人只能这样勉强生活下去。
卢俊珍觉得自己已经慢慢陷入绝境,全家的生计、孩子的上学问题常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难过的时候,她只有把精力全部投入到缝绣工作里面去,只有在那时,她的心灵才能得到片刻的宁静。今年夏天,卢俊珍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幅十字绣作品,她用干净的布把自己的作品细心地包了起来,开始托人四处打问买主。她说,自己现在已经一筹莫展,全家只有靠这几幅绣品来改善生活了,但愿自己十年的辛苦没有白费,能为自己和孩子们带来生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