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侨报特约记者王晓鹃报道】于2017年1月22日,娟生活在地球另一端的毛里求斯,这是一个远离尘世喧嚣,远得连影响力极大极广的中国语言和文化都只能勉强波及得到,可是却美如天堂的世外桃源。娟和生活在这里的已为数不多的客家人凭借着自己心尖上的那一抹中国和民族情结,世世代代地守卫着、传承着中国新年的习俗。
在娟的心里,中国年才是真正的新年,大年三十才是真正的过年,所以她总是将她百分之二十的精力和财力花在西方人的圣诞节和元旦上,而把百分之八十的精力和财力花在中国的春节上。
春节前两周,娟就开始兴奋,甚至有些紧张,因为她头脑里有着操办过年的许多计划,要把家里张罗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喜气洋洋地过新年;让老公和孩子们都沉浸在浓浓的中国年味儿当中。
娟年前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家里的卫生,换洗床单、枕头套、窗帘等物件。小时候在中国,每次妈妈年前顶着寒风大盆大盆地洗被褥时,她总是呆在旁边做妈妈的小帮手,帮妈妈拧干那些又长又因冷水而变硬的床单被套。妈妈的手和她的小手因寒冬腊月里刺骨凉水的浸泡而被冻得肿得跟胡萝卜似的,可是过一会儿小手就会变得暖和和,心里也会暖和和,因为她知道大年三十就要来了,满满的幸福正等待着她。
接下来,娟要揣着鼓鼓的钱包,下波累(当地客家话:去路易港),进中国商店内采购对联、春节饰品、祭祖的香烛,还有年货。娟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客家朋友们下订单,预定朋友在家中自己手工制作的传统中国糕点:掺入了橘子皮、红曲米的年糕、麻花儿、芝麻团和油炸米片。这些糕点现在在中国的市面上几乎都看不到了。娟需要大量购买这些糕点,因为她遵从当地的一个风俗:每个民族在过自己新年的时候,都与左右隔壁邻居,同事朋友们分享自己民族的特色糕点。娟爱美,她总是从中国商店里买来从中国进口的漂亮礼盒,将糕点装进去,送给别人,与别人分享。
过年的重头戏就是年夜饭。毛里求斯靠海,她家的年夜饭饭桌上自然少不了海鲜:蒜蓉清蒸大虾,姜葱香菇鸡肉闷海参,粉丝蒸青口,蚝士闷发菜。中国人年夜饭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鱼,选择新鲜的红石斑,来一条清蒸石斑,鱼肉鲜嫩润滑多汁无刺,放入口中,好像它自己就能滑入喉咙;透亮的虾肉嚼在嘴里脆脆的,还带着一丝甜味。
尽管娟在毛里求斯生活了那么多年,因长年受毛里求斯当地和广东人生活习惯的影响而改变了不少她老家的饮食习惯,可是有道家乡菜娟在她的年夜饭当中一定要保留下来:猪肉肉丸汤。
娟在国内上小学的时候还属于中国物质极其缺乏的年代,卖猪肉的屠夫比当官的还神气。只有到过年的时候,每家每户才有凭票买来的几斤猪肉。有了猪肉,父亲就能做出美味得让她眼睛发亮,总是忍不住多偷吃几个的肉丸汤。那个年代里,娟认为这肉丸汤也就是国宴级别的菜了。可能是因为饿了的缘故,好几次娟梦见自己在人民大会堂招待外宾的饭桌上吃着父亲烹饪的肉丸子汤。一伸筷子就醒了,睁眼看到的已是一个明媚的早晨,父亲正坐在床边微笑地看着睡懒觉的她,她也若有所思地咂咂嘴,似乎还舍不得刚才的梦境。
娟在五,六岁的时候,空军医院的医生来厂里义诊,建议她摘除扁桃体。动手术的前一天,父亲得到“内部消息”,某个地方有一批从乡下拖来的猪肉。父亲和朋友们就一直等待,等到天黑不见五指时还没有动静,但他们不会轻易放弃守望,于是聚拢来打扑克牌,熬夜到凌晨一,两点,人家才开始卖猪肉。身体赢弱的父亲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力量,在人山人海的抢购队伍的夹缝中抢到了一点碎肉。第二天早上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丸汤,妈妈喂给因为要做手术而早已紧张得在衣服下直哆嗦的娟吃。爸妈坚信,动手术的人需要补充营养。
虽然长大以后她走南闯北,尝过很多的菜肴,可是父亲的肉丸汤永远让她眷念。这道菜的原料一定要挑选最嫩的前肘肉,将肥瘦一比三的猪肉用手工仔细剁好,里面再掺入同样剁细的马蹄莲,再拌入葱姜等香料和调味品,加入芡粉和少量的水,浇入花椒油,让肉馅腌制入味一段时间再烹饪。娟给这道菜取了一个名字:团圆汤。
近年来娟总感觉大年三十晚上有些小小的缺憾:一是丈夫的父母已相继去世,二是自己的父母在遥远的中国,一家四口吃团圆饭似乎有些冷清。年夜饭动筷子之前,娟和丈夫、孩子们会在公婆的照片下摆上一杯酒,放上几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