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丹手工匠人辛格父子俩正在切磋技艺。
本报记者 邹 松摄
天色渐暗，灯光还未亮起，印度古城斋浦尔模糊在日与夜的分界线上。从这一刻起，这座莫卧儿王朝的故都跟白日里喧嚣的生意场道声晚安，准备迎接一场精巧而别致的旧梦。
带记者走入这场旧梦的萨兰德·辛格年过60，包头、银须、长袍裹身，典型的印度锡克人。他是整条街上最有名的“昆丹”匠人。昆丹是印度最古老的珠宝形式，起源于拉贾斯坦邦和古吉拉特邦的皇室。昆丹是将宝石切割成不同的形状，用金箔包裹，再连接制成独特的造型，多用于制作繁复精美的项链和耳环。昆丹一词在印地语里的原意是高度提纯的金子，现在作为这种珠宝形式的统称。500年来，昆丹从皇室贵族走入寻常人家。在外人看来，无论是珠宝质地还是工艺繁简，已成为潮流饰品的昆丹无需再跟“老货”比成色，但在萨兰德·辛格眼中，昆丹只有一种，那就是真材实料加纯手工打造。
萨兰德·辛格的小铺不在斋浦尔老城的主街上，真正的手工匠人都藏在背街的小巷中。在这里，他们不会被街市所扰，金银珠宝是过手之财，巧技传世才是立命之本。
“干这一行都得是家里人，我爷爷就是做这个的”，萨兰德·辛格拍拍身边另一个大胡子说，“现在我儿子也在做，他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小萨兰德”先生憨笑着抬起头，马上又低头继续忙碌，看来手中的活挺要紧，出不得差错。“昆丹有5道工序，最关键的是为宝石包金，从包金的细致程度能看出各家手艺的高低。”“老萨兰德”微笑着扬起头，显然对自家手艺颇为自信。他接着说：“现在没有人做所有的工序，镶宝石用的22K金框架以及背面的彩色封釉都有专门的人来做，我们只做为宝石包上24K纯金，然后镶入框架中。但请相信，无论是项链、耳环、手镯，还是任何经过我们手的首饰，都一定是真材实料，终身质保，我们做的昆丹才是真正的昆丹。”
“难道街边珠宝店里卖的不是昆丹？”面对记者的质疑，萨兰德·辛格无奈地摇摇头说，“那也是昆丹，但请注意，一条纯手工镶嵌高品质宝石的昆丹项链要100万卢比（1元人民币约合10卢比），制作时间至少3个月，而普通昆丹是半手工制成，能批量生产，售价在1万卢比左右”。
萨兰德·辛格的无奈在某些人眼中正是商机，甚至是古老的印度昆丹工艺走向世界市场的契机。近10年间，印度珠宝业已从默默无闻的民间作坊走上国际珠宝竞技场的中心舞台，原因有二：一是钻石正取代黄金，成为印度年轻一代的新宠，以钻石或宝石作主体、黄金为衬托的首饰日益畅销；二是印度人纯粹为保值而购买的“藏金心态”正向追求设计的价值转变。在此审美潮流影响下，以昆丹为代表的一批设计上乘、做工优良、价格亲民的珠宝首饰在印度国内热销，同时这股颇具“印度范儿”的复古风潮也吹向了国际珠宝首饰界。有资料显示，印度珠宝行业国内产值在过去3年同比上升了20%到25%，达200亿美元。
同样看起来亮闪闪，价格却相差不止百倍，纯手工昆丹是否面临危机？“危机？哪来的危机？我们过得很好呀，”萨兰德·辛格大笑着往上一指，“这座楼是我的，刚才你路过的那栋楼也是我的，我们不缺钱”。他接着解释说：“我们一天起码10个小时坐在这个小屋里制作昆丹，但我们并不担心没有顾客，真正懂得昆丹价值的人会找到我们，只有我们的手工配得上那些名贵的宝石和黄金，那才是昆丹的真正价值。”
未至夜深，小铺里的炼火却要熄灭。这是斋浦尔工匠们的作息，无论有什么重要的事，晚上10点前就要休息，明天一早再接着做工。萨兰德·辛格淡蓝色的眼睛中并未流露出疲惫，相反，被中国记者采访后的一份兴奋与憧憬蕴藏其中，“别忘了给我留一份报纸，我想知道中国人爱不爱昆丹”。
（本报新德里8月6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