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远去的人》

袁华
读了女作家薛舒的《远去的人》,把我带入了不能自已的地步——父亲像慢慢上树的蝉,无限接近天堂。也是最辉煌的时刻,尽管蝉的歌声是那样不和谐、那样令人怅惘。
父亲患了阿尔茨海默病。两年时间,他把陪伴他四十多年的妻子、一双儿女渐渐遗忘殆尽,最后,他不再记得自己是谁……这是一次试图袒露内心的诚实记录。父亲一生的遭遇,和家人的往日记忆,潜藏的伤痛、猜忌,以意想不到的方式浮现、冲撞,刷新现实。
无论有没有亲人因阿尔茨海默病,记忆一块块剥落,带来种种困惑和痛楚的经历,而遭遇如此磨难的薛舒,带给我们的并不只是她的生活,而是无限接近自己、无限接近读者的生活。是的,随便翻到小说的哪章哪页,我们都能顺着读下去,好像夕阳下,那淡淡的阳光正在消失,周围异常安静,老父踽踽走过,一直到背影尚在,夕阳不再。那种伤感和无奈所造成的氛围,你无法不感动,也无法不置身其中。
当我们更加关心父亲,回忆他带给我们的一切时,并非说明我们也老了,而是感情的成熟和对亲情的折服。有时候,人的亲情就是从薛舒细致描述的老年痴呆的特殊细节中体现的。这种不一样的体验和感受,别人也会有,却难以像薛舒这样公之于众,以引起社会共同关注的勇气。我们可以像薛舒这样去感受亲情的力量和对其的膜拜,把自己最亲近的人紧紧攥在手里,一刻也不放松。我想,作家的社会责任也正是这样,从极度关心家人、关心最亲近的人开始的。这种开始是勇气和底气,也是必须有的社会责任。
一些小说家的故事噱头,它的精彩是吸引读者眼球的重要佐料。但仅仅这些是不够的。薛舒以精彩纷呈的事实,做出了高难度的跨越,在显示非虚构创作实力的同时,又一次显示了事实和细节在小说创作中不可动摇的地位。它所产生的移情,比虚构、比噱头重要得多。它的属性不再是商品,而是深有意味的社会责任。当然,这样的社会责任,隐含在小说中,同样具有非常丰富而吸引人的看点。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与其将此当作悲情,还不如像蝉,慢慢爬到树上,唱最后的歌。我以为,唱歌的是父亲,薛舒只是回忆者、叙述者。所有的一切故事,主体非父亲莫属,作者只是站在身后,只需要站在身后。这时,作者与父亲的关系,已跨越寻常的父女关系,变成时代的写真,他们的生活化为读者需要的故事细节。
“用我的记忆,挽留你的记忆”(王安忆)。但当父亲把母亲忘了,把我也忘了时,其所造成的无法承受之重,这样的剧烈摩擦,带给作者、带给家庭成员、带给读者的,并不是挽歌,而是充满深情、充满父爱的蝉歌。蝉歌会远去,留给读者的思考和联想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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