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了,却不世故,依然一颗童心;成功了,却不虚荣,依然一颗平常心。
世上的神秘,莫过于生和死。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过一次诞生,终有一次死亡。然而,没有一个人能亲眼目睹自己的诞生和死亡。上苍把两个神秘都向我们隐瞒着,只把中间的一小截平凡展示给我们。我是活在两个神秘之间的一个糊涂,除了知道自己此刻还活着,我还知道什么呢?
无聊感麻痹我们对于灾难结局的注意力,阻断我们的悲伤,驱使我们在眼前的过程中寻求消遣,从而疏通和保护了我们尚存的生命力。
人类个体之间痛苦的不相通,也许正是人类总体仍然快乐的前提。
一个人越是珍视心灵生活,越容易发现外部世界的有限,越能够以从容的心态面对。相反,对于没有内在生活的人来说,外部世界就是一切,难免要生怕错过了什么似地急切追赶。
独处也是一种能力,并非任何人任何时候都可具备的。 具备这种能力并不意味着不再感到寂寞,而在于安于寂寞,并使之具有生产力。
习惯于失去,是人生应有的觉悟。一个只求得到不肯失去的人,表面上似乎富于进取心,实际上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在遭到重大失去之后一蹶不振。
一个过程突然失去了目的,人会感到荒谬。荒谬是清醒的人的感觉。这个失去了目的的过程长久延续下去,人就会疲乏,麻木,而荒谬感有就被无聊感取代了,仅在某些清醒的片刻浮现出来。
古希腊人凭本能相信神灵,中世纪人凭逻辑相信上帝。现代人用理性扼杀了本能,又用非理性摧毁了逻辑,于是只好跋涉在无神的荒原上。
我相信,在理想主义普遍遭嘲笑的时代,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理想主义者,就必定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精神上的成熟和自觉。
无知并不可笑,可笑的是有了一点知识便自以为无所不知。缺点并不可恶,可恶的是做了一点善事便自以为有权审判天下人。在一切品性中,狂妄离智慧、也离虔诚最远。明明是凡身肉胎,却把自己当作神,做出一付全知全德的模样,作为一个人来说,再也不可能有比这更加愚蠢和更加渎神的姿势了。
从摇篮到坟墓只有咫尺之遥,从天堂到地狱只在旦夕之间。
由于智者有着比常人开阔得多的视野,进入他视界的苦难固然因此增多了,每一个单独的苦难所占据的相对位置却也因此缩小了。常人容易被当下的苦难一叶障民智者却能够恰当估计它与整个人生的关系。即使他是一个悲观主义者,由苦难的表象洞察人生悲剧的底蕴,但这种洞察也使他相对看轻了表象的重要性。
太喧嚣的事业和一切太张扬的感情都值得怀疑,它们充满了太多声音和狂热,是否还留得下安静与丰富?
在一个精神遭到空前贬值的时代,倘若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精神贵族”,以精神的富有而坦然于物质的清贫,我相信他就必定不是为了虚荣,而是真正出于精神上的高贵和诚实。
我无求于人。求朋友会伤害我的虚荣心,求敌人会伤害我的骄傲。
所以,人必须有人格上的独立自主。你诚然不能脱离社会和他人生活,但你不能一味攀援在社会建筑物和他人身上。你要自己在生命的土壤中扎根。你要在人生的大海上抛下自己的锚。
相思是篇冗长的腹稿,可发表出来却往往很短。
创造靠智慧,处世靠常识。有常识而无智慧,谓之平庸。有智慧而无常识,谓之笨拙。庸人从不涉足智慧的领域,所以不自知其平庸。天才却不免被抛入常识的领域,所以每暴露其笨拙。既然两者只可能在庸人的领土上相遇,那么,庸人得意,天才潦倒,当然就不足怪了。
舆论很清楚它的敌人是思想,但它从来不正面与思想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