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系大学生“评论之星”选拔赛参赛作品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听了陈奕迅的《红玫瑰》,然后查了《白玫瑰》的歌词。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两首歌的曲透着一种难以戒掉的不羁,一股不可明说的愉悦,以及,只有一丝却足以见血的讽刺。
红是朱砂痣烙印心口
红是蚊子血般平庸
时间美化那仅有的悸动
也磨平激动
白如白牙
热情被吞噬香槟早挥发得彻底
白如白蛾
潜回红尘俗世俯瞰过灵位
歌词一如谈及此书就会想起的经典语录:
“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第一次看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由得冷哼一声,然后为张爱玲的一针见血拍案叫绝。冷笑是因为觉得这段话无外乎就是讽刺了“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按现在的话来说——渣男。拍案叫绝是因为张爱玲如此恰到好处的比喻,本体是再普通不过的人,喻体是普通不过的物,红白鲜明,却足以以小见大。
娇蕊、振保和烟鹂,故事中有着强烈的情感拉扯但又关系清明的三个人,前两者是初恋情人和私会对象,后两者是夫妻,至于红白玫瑰两个人,姑且算是情敌吧。这样的定义过后,并没有使三个人的感情明朗清晰起来,也对,感情从来都是糊涂账,算不清楚的。
有不少人对这三个角色的成长背景人格分析以及他们的行为动机进行了长篇大论的分析,许是自身知识浅薄,倒也看不出那些弯弯绕绕,但是在读第二遍的时候,就推翻了自己当初对这部作品浅薄的印象。张爱玲说了个故事,但这又不仅仅是个故事。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情感挣扎与妥协,初恋的回忆烈如后劲极强的陈酿,平淡的现实温软如舒适的保温箱,红白玫瑰各自芬芳却不能一起采撷,想要跨域雷池又不想戴上责任的枷锁……正因为他们是“人”,所以他们“不完美”:有欲望迷惑和纠结撕扯,也有易得也易逝去的快乐。
私以为,写字的人最想表达的东西往往是最简单的,写故事之前或许会设好大纲和走向,却不会给人物规定好这样或者那样的“必须”,心有所向,笔就跟着动,人物就刻画出来了。当然这是个人臆断,张爱玲是不是这样,不得而知。
有人由此文断定女人总是为爱情付出更多。这样的观点,在文章中似乎也得到考证:几乎付出所有的娇蕊,受极大委屈的烟鹂……但由此得到这样的定论似乎太过偏颇,文及此处,我想到了莫文蔚的《阴天》,歌里这么唱到“感情不就是你情我愿,最好爱恨扯平两不相欠……男人大可不必百口莫辩,女人实在无需楚楚可怜,总之那几年你们两个没有缘”:娇蕊和振保算不算“你情我愿”?最后烟鹂也出轨,这样她和振保算不算“两不相欠”?
感情这件事情扯不清楚,也难以妄下结论,张爱玲说男人有红白玫瑰,李碧华的《青蛇》里有这样一段话:
“每个女人,也希望她生命中有两个男人:许仙和法海。是的,法海是用尽千方百计博他偶一欢心的金漆神像,生世位候他稍假词色,仰之弥高;许仙是依依挽手,细细画眉的美少年,给你讲最好听的话语来熨帖心灵。——但只因到手了,他没一句话说得准,没一个动作硬朗。万一法海肯臣眼呢,又嫌他刚强怠慢,不解温柔,枉费心机。”
所以去讨论孰是孰非并没有什么意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或许是饮食男女之常态,但红白玫瑰,许仙与法海并非不可调和。《红玫瑰与白玫瑰》的开篇还有这样一句话,就接在那段脍炙人口的“红白玫瑰论”之后:
“在振保可不是这样的,他是有始有终的,有条有理的。他整个地是这样一个最合理想的中国现代人物,纵然他遇到的事不是尽合理想的,给他自己心问口,口问心,几下子一调理,也就变得仿佛理想化了,万物各得其所。”
各得其所——娇蕊开始新生活,烟鹂学会持家,而振保一夜之间改过自新。
因为这是生活,它有很强的创伤自愈能力,平静时风暴突袭,波涛汹涌过后,偶有涟漪,却日渐重归平静。
文/卢雅君